上巳節的起承轉合–文史-找九宮格會議-中國作家網


東晉永和九年(公元353年)的暮春時節,王羲之、謝安、孫綽等四十多位名流齊聚在位于會稽山陰的蘭亭。在盡情游賞天然風景之余,世人接踵碰杯賦詩,各抒己見。王羲之還乘興潑墨揮毫,留下了傳誦千古的《蘭亭集序》。但令人頗感蹊蹺的是,在敘及與會者“游目騁懷,足以極視聽之娛”,借此襯著出悠然歡樂的氛圍后,王羲之卻忽然悲從中生,非但收回“逝世生亦年夜矣,豈不痛哉”的激切悲慨,還直抒己見地痛斥“一逝世生”“齊彭殤”的老莊玄理都是虛妄不實之辭,瞬息之間前后構成了激烈的反差。

古人郭沫若對此就覺得匪夷所思,甚至遽下斷語,以為“蘭亭修禊,是在暮春游樂,既在喝酒賦詩,又未感時憂國,而卻忽然以須生常談的‘逝世生亦年夜矣’而悲哀起來,這是無病嗟歎的盡頂了”。現實真的就是如許嗎?實在只需稍事尋繹,便不難知曉這種感情上的抑揚激蕩,與此次嘉會所選擇的特別季節不有關系。

【起】 修禊與招魂

在序文開篇,王羲之就明白交接了此次聚首的目標是為了“修禊”,意即在水邊清洗洗澡,借此祛除兇邪不潔。追溯這一風俗的淵源,早在先秦時代就已萌發,只是開初并沒有設定在特定的時光內。《論語·進步前輩》篇記載孔門門生濟濟一堂,泛論各自的志向,輪到曾晳時,說本身最盼望在春季將盡時約上一群人,先往河里洗個澡,再登上高壇吹吹冷風,最后唱著歌回家。蔡邕指出,漢代“祓禊于水濱”的風氣就源出于此。到了漢代,這一風俗日趨牢固風行,并斷定在三月上旬的第一個巳日舉辦響應的典禮,由此才有了“上巳”的稱號。

不外按照干支紀日的方法,每年三月第一個巳日的時光并紛歧致,並且在上旬也未必城市呈現巳日,為方便起見,從魏晉開端,索性將每日天期固定在農歷三月初三日而仍沿用其名,同時又有了“三月三”“重三”“三日”等別稱。此后商定俗成,偶然才會例外依循舊規。在元人白樸的雜劇《墻頭頓時》第一折里,男配角裴少俊退場時贊嘆道:“本日乃三月初八日,上巳季節”,反應的就是在三月巳日修禊的老傳統。

依據文獻記錄,在上巳修禊的經過歷程中,伴有替亡者“招魂續魄”的主要環節。其概況盡管曾經難以覆按明白,但先秦時宋玉因哀憫屈原的不幸遭受,煩惱他就此靈魂團圓,特地撰寫《招魂》乃至禱告,從中還能略窺一二。直到唐代的上巳節時,王績仍在說“新開避諱之席,更作招魂之所”,沈佺期也稱“誰念招魂節,翻為御魅囚”,還屢屢說起此事,足見這一風氣延續之久。身處其間,撫今追昔,天然不難觸景傷懷。王羲之的感情改變看似放誕變態,但若能設身處地細心推尋,其實是情有可原,不用過于驚愕甚至猜忌。

【承】 朝野和樂的節俗

上巳禮俗倒也并不只是一味陷人于感傷悲戚,與此同時還會浮現出令人身心愉悅的另一面。以水濱祓禊這一最主要的典禮為例,前人對此尤其器重,不分男女老幼、高下貴賤,都在這一天相約湊集在郊外活動的水源邊,在手持蘭枝舉辦特定的典禮之后,再一同洗澡乾淨,時代還需求在水中添加各類草藥,以加強往污潔凈的功能。春夏之交氣溫逐步上升,各類疾疫很是不難傳佈。為了防患于已然,前人便經由過程這種方法來加強本身的抵禦力,而在這穩重虔誠的氛圍中,也展示出激揚豁達的精力風采。

三月前后春和景明,也瓜熟蒂落為親友老友的出游相聚供給了契機。張衡對出行時的車馬喧闐、人群雜沓察看極為細致,“方軌齊軫,祓于陽瀕,朱帷連網,曜野映云,男女姣服,駱驛絢麗”,展示出一派熙來攘往的歡躍氣象舞蹈場地。興趣頗濃的吳融縱馬出游,面前只見“十里噴鼻塵撲馬飛,碧蓮峰下踏青時”,城中居平易近簡直悉數出動,外出踏青攬勝。李清照也在這一天宴請親朋,酒闌席散后卻陡然傷感起來,“醉莫插花花莫笑,不幸春似人將老”,天然是南渡以后家國淪喪的緣故,但也不難據此懸想舊日聚族歡筵的情況。王羲之則出力表示文人雅集的精致脫俗,“雖無絲竹管弦之盛,一觴一詠,亦足以暢敘幽情”。他在文中提到的“流觴曲水”,即任由羽觴在溪水中隨波漂流,世人得以就近取飲的宴集情勢,在后世更是年夜受接待。出于對名流風騷的敬慕,通俗大眾在上巳聚飲時也紛紜予以效仿,士庶雅俗之間的隔膜差別,在這一刻似乎也融化殆盡了。

《詩經·鄭風·溱洧》說起春天江河盛漲時,“士與女,方秉蕳兮”,令人浮想聯翩。漢代學者以為表示恰是詩人在上巳節時,帶著意中人到水畔游賞的情況。青年男女聯袂歡會,瀰漫著生氣蓬勃的氣味,常日深居幽閨的佳麗更是惹人注視。杜篤就不由自主地展排過那令人冷艷的一幕,“戴翡翠,珥明珠,曳羅袿,立水涯,輕風掩壒,纖縠低徊,蘭蘇肸蠁,激動情魂”,這些年青女性不只衣飾華貴,舉止穩重,並且神情飛揚,睥睨生姿。散步曲江的杜甫偶遇虢國夫人等顯貴出游,不由得對其嬌縱加以峻切的譏誚,可隔岸觀火時也提筆寫道,“三月三日氣象新,長安水邊多美人。態濃意遠淑且真,肌理細膩骨血勻。繡羅衣裳照暮春,蹙金孔雀銀麒麟。頭上何一切?翠微(勹+盍)葉垂鬢唇。背后何所見?珠壓腰衱穩合身”,鑒戒辭賦筆法,極力浪費排比,那時盛況足見一斑。

跟著上巳節俗的普遍傳佈和備受接待,使其也成為宮廷儀節的主要構成部門。善於描摹山川的謝靈運稱賞說,“江之永矣,皇心惟眷。矧乃暮春,時物芳衍。起源逶迤,周流蘭殿”,不只言簡意賅地址明特定的季節風景,還蘊藉得體地稱讚了帝王的卓盡功勞。齊武帝蕭賾在芳林園禊宴群臣,少年文士王融受命撰寫《三月三日曲水詩序》,也出力宣傳政教學場地治清明,蒼生和樂,足以“優游暇豫,作樂崇德”。這篇序文不久就傳播到北朝并年夜受推重,成績了一段南北政治對立而文明交通不輟的美談。唐代長安城內的曲江成為上巳游覽的勝地,帝王們時常在此設席招待群臣。王維由衷地贊嘆“草樹連容衛,江山對冕旒。畫旗搖浦溆,春服滿汀洲”,用坦蕩雄壯的風景,彰顯出莊重祥和的亂世景象。白居易也欣喜地頌揚“花低羞艷妓,鶯散讓清歌。共道升平樂,元和勝永和”,盡管安史之亂后國勢日蹙,但詩人對回復年夜業仍然佈滿希冀。就在這不經意間,上巳儼然曾經成為朝野和樂、共慶升平的節日。

【轉】 節俗的嬗變和衍生

在漢代逐步成形的上巳風俗,在承傳流播的經過歷程中,也會跟著人們的不雅念改變,不竭呈現各類嬗變和衍生。仍以水濱祓禊為例,在公然場所所有人全體洗澡顯然有礙風化,于是人們略作變通,改為清洗手足或沾濕衣袂裙裾以示象征。潘尼提到“臨岸濯素手,渡水搴輕衣”,白居易述及“弄水游童棹,湔裾小婦車”,盧象談到“上巳無過酒,春衣試欲湔”,賀鑄說起“九曲池頭三月三,柳毿毿。噴鼻塵撲馬歕金銜,涴春衫”,范成年夜也言及“湔裙水滿綠蘋洲,上巳微冷懶出游”,不謀而合都捕獲住這些輕手躡腳、淺嘗輒止的風趣細節。

洗澡中秉執蘭枝、草藥噴鼻薰等環節,也響應呈現了分歧的替換方法。段成式說唐代帝王在上巳節時“賜侍臣細柳圈”,戴著可以免受蝎子等毒蟲的侵擾,纂修唐史的歐陽修也留心到唐人祓禊時用“細柳圈辟癘”。前人為了使“百鬼不進家”,而在門上吊掛楊柳枝,所以才會將其利用于上瑜伽教室巳祓除。高濂稱上巳節時在灶臺、坐臥處展滿薺菜花,“可辟蟲蟻”。顧祿說江南一帶也有相似的風俗,當天一年夜早,村童就會沿路叫賣,婦女們還將薺菜花插在發髻上。這大要是由於薺菜原有“殺諸毒”的功效,才會被移植過去代替草藥。

在溪水中除了流觴浮杯以供人取飲外,不少文學作品中還呈現過“浮棗”“浮卵”的奇異場景。有些文士總算還能厚此薄彼,好比張協說“浮素卵以蔽水,灑玄醪于中河”,蕭子范說“灑玄醪于沼沚,浮絳棗于泱泱”,都將“流觴”與“浮卵”“浮棗”等相提并論。后來卻反賓為主甚至取而代之,例如王績說“浮絳棗而相逐,槧紅蘭而延佇”,沈佺期說“摘蘭喧鳳野,浮棗溢龍渠”,宋祁說“漂灰禁余火,浮棗祓殘溪”,眼光都湊集在載浮載沉的紅棗、雞蛋之上,再也得空顧及本該令他們更感愛好的杯中佳釀。青年男女在上巳時可以不受拘束歡會,而紅棗、雞蛋等則含有祈求子嗣的意味,這才促進了浮棗、浮卵等風俗的呈現,由此也令這個節日兼容雅俗,平添了幾許炊火氣味。

還有不少與舊俗底本并無幾多聯繫關係的新風,也在逐步鼓起。南方地域好勇尚武,由南進北的庾信一看到“弓如明月對堋,馬似浮云向埒”,立即就被馳騁打獵的壯闊排場吸引住。唐代沿襲成習,宮苑內常常會在上巳節舉辦劇烈的騎射比賽,獲勝者多有犒賞。流風所及,平易近間也有異樣的競技扮演。孟浩然在寄贈友人時,就津津有味一路不雅看過“走馬射堂前”的氣象,無疑對此浮光掠影。甚至到了遼代,還延續著相似的風俗,在三月三日時“刻木為兔,分朋走馬射之”,看誰可以或許率先射中。

唐代江南地域在春季“有賽舟之戲”,還有人特別制造上巳賽舟船。張祜在《上巳樂》中描述過宮中舉行賽事的歡躍排場,嬪妃宮娥們拋開日常平凡的蘊藉自持,為心儀的賽船呼籲助威。而在薛逢《不雅賽舟》中,參賽者劈波斬浪,奮勇當先,不雅賽者則加油鼓勁,聲嘶力竭,讓人血脈僨張的這一幕恰是產生在“三月三日天清明”之際。

異樣是在唐代,每逢上巳到臨,“士女游戲,就此祓禊登高”,借此可以開闢氣度,疏泄積郁。只是屢遭放逐的宋之問在登高遠眺時一無所見,“登高看不極,云海四茫茫”,由于前程未卜,免不了內心不安。異樣經過的事況私密空間貶謫的白居易在憑欄了望時睹物思人,“每登高處長相憶,況且茲樓屬庾家”,剎那勾起對往昔聯袂共游的美妙回想,聊以排解心坎的惘然沉悶。

由于祓禊有祛除邪穢的目標,不少平易近間崇奉也是以加以應用。南宋時為了鎮厭不竭侵擾北境的金兵,封爵位居南方的道教神祇玄武為佑圣交流助順真武靈應真君。吳自牧在梳理上巳源流時,說到這一天恰逢“北極佑圣真君圣誕之日”,杭州城內會舉辦非分特別盛大的朝賀典禮。周應合提到建康府三圣廟供奉著神話里發明文字的蒼頡,并感歎居然無人知曉“三月三日圣誕”。想來是由於傳說在蒼頡造字時呈現過“鬼夜哭”等異象,才會將其誕辰設定在這一天。《西游記》第二十三回講到不雅音菩薩聘請數位仙人釀成母女四人,以考驗唐僧師徒的決計。率先退場的黎山老母化身老婦,自稱“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時生”。看似可有可無的閑筆,生怕也顛末細心考慮,以便合適其女神的成分。到了清代,又視上巳為“西王母蟠桃會之期”,節每日天期間人們湊集在蟠桃宮四周,“治酌呼從,聯鑣飛鞚”,會舉辦隆重的游覽慶賀運動。這些設定盡管都出于比附,但也流露出人們對這個每日天期的敏感和偏好。

【合】 上巳的流風余韻

盡管不少上巳風俗在后世依然在不竭遞嬗或衍生,但無須諱言的是,作為節日的上巳在宋代以后卻開端日趨式微。此中最重要的緣由,是上巳節與冷食、清明這兩個節日前后接續,相隔的時光其實太短。不少文士都提到過三者的緊鄰聯繫關係,“上巳接冷食,鶯花零落晨”“上巳歡初罷,清明賞又追”“繁榮兩佳節,相逢適同時”“百五重三并一朝,風景不怕不嬌嬈”,有時竟然完整重合。這般頻仍慎密的季節設定,還要準備各類的節俗運動,勢必令人目不暇接而心生倦怠,有人甚至慨嘆“芳辰來屬續,游事困聯翩”,為之喜出望外。

正因這般,諸如出游踏青、劃船賽舟、登高看遠等底本屬于上巳的風俗,也就漸漸被整合、回并到冷食、清明甚至端午、重陽等其他節日之中,而掉往了這些節俗運動的上巳當然也就逐步變得名不副實了。

上巳節俗固然漸呈衰頹,但由此派生出的人生體驗和世事感喟,卻仍然能跨古越今,連綿承傳,不竭激發回響。王羲之底本并不以辭章著稱于世,但是恰如胡應麟所說的那樣,“《蘭亭禊序》俯仰感歎,現實之語,千載若新”,由于他領會逼真,感觸感染深厚,這篇揮筆立就的序文宛若新脫筆硯,千百年后讀來,仍然耐人涵泳咀味。韓性完整陶醉在悠然輕松的氣氛中,對舊日的嘉會嚮往,“回想昔時游,樂事終不忘。誰謂前人遠,千載欣一餉”,即使時隔千載,仿佛也可以或許與前人相視一笑,莫逆于心。貢師泰體悟到令王羲之苦痛不已的緣由地點,“時間亦何速,離合安可常?實時不歡喜,白發徒慨慷”,面臨時間流逝和人事遷變,小我畢竟力所不及,倒不如實時行樂,省得年齒徒增,白白孤負這良辰美景。劉履則深感世事虛幻,情不自禁地撫躬自問,“散懷良不易,勞形復何求?撫景發深喟,疇能踵前修?”想要追求排解寬心固屬不易,但是忙碌奔走也異樣白費無功,在遲疑徘徊之際,更感嘆前人的奔放超脫遠不成及。

歷代不少畫家還根據《蘭亭集序》的論述加以想象,繪制了各類曲水流觴圖、蘭亭修禊圖,使不雅眾得以更直不雅地清楚上巳的風氣。會稽山陰本就以山川清爽秀麗而著名,畫面中再添上名流宴飲如許的佳話,無須贅言更能令人著迷。董逌盡管并沒有往過山陰,可經由過程欣賞《蘭亭圖》卻“足少自慰”,并更懷孕臨其境的感到,“恨不克不及揖讓其間”,想要和王羲之等人把酒泛論。鄭思肖在詩中說,“猶記蘭亭三月三,流觴曲水暢清酣。清楚一段永和意,好向羲之筆外參”,蘭亭宴集的盛事固然難以再度復現,但畫家借助高明精妙的身手,仍然可以或許補充讀者心中的遺憾。趙衷底本就兼善圖畫,在不雅摩後人畫作時更是伎癢,“盡將情興寫新圖,更為題詩寄來者”,預備另繪新圖并題詩,以便傳播后世。

畫家在運營布置之際,必需借助豐盛的想象往彌補詩文中所沒有的內在的事務,更需求依據小我領會來重塑王羲之等人的詳細抽像,這也會逗弄不雅畫者發生各類聯想。吳師道在題畫時說“右軍憂國心這樣,也伴蘭亭醉客吟”,就將王羲之與其他介入宴集的人區離開來,視其為憂心國是、借酒解愁的志士仁人,“臨文嗟悼,不克不及喻之于懷”,似乎又有了別樣的深意。于慎行在拆閱畫卷時稱,“將無仙境侶,夕飲昆侖天。亦云山陰會,祓禊征群賢”,呈現了“仙境”“昆侖”等游仙詩中罕見的意象,暗示出上巳節俗與各類仙人崇奉的隱秘關系。而張鼐在暢想“無妨臨池把酒,無窮青山白云”時,又反復提到畫面中有“一曲桃花流水”,“幾次洞口桃花”,儼然將蘭亭和陶淵明筆下的桃源雜糅在一路,浮現出別緻別致的後果。

王羲之等人舉辦的禊飲運動,在文人雅士的群體中更是風行不衰。歷代文士雅集往往愛好與蘭亭宴集比擬擬。劉禹錫餐與加入白居易等人倡議的上巳游宴,在詩中盛贊“洛下今修禊,群賢勝會稽”,黑暗想著要與王羲之他們一較高低。歐陽修在應召赴宴,途中賦詩抒情,“共喜流觴修故事,自憐霜鬢惜韶華”,盡管年紀已高,可想到還能踵續蘭亭佳話,馬上興趣盎然。停止十余年亡命生活不久的梁啟超,也在1913年癸丑上巳日有興趣按照蘭亭宴集的範圍,約請了四十余位友人聚飲賦詩,在結集時感嘆時光上的偶合,“山陰禊事,正屬今辰”,在家信中更以為此次運動是“回國來第一樂事”,多年郁積的沉悶一網打盡,吐露出難以自制的欣喜欣慰。

王羲之等人昔時聚飲的山陰蘭亭,也在后世遭到非分特別的眷顧。蘭亭地處荒僻,底本人跡罕至。柳宗元對此頗有感歎,指出若非王羲之別具慧眼,蘭亭之美最基礎就無法彰顯眾人。但是世事情化無常,蘭亭在歷代依然屢經榮枯。文徵明就在實地勘查時發明蘭亭故址早已遷移,本來的溪流也阻塞不暢,顛末一番修葺疏濬,終于“擺佈紆回映帶,仿像其舊”,使其恢回復復興貌,可供人們在憑吊時遠想王羲之等人舊日的風度。

還有人測驗考試模仿蘭亭的規制,在別處營建新景。張岱觀賞過書法家范允臨在姑蘇天平山修筑的“小蘭亭”,此中“茂林修竹,曲水流觴,件件有之”,按照王羲之的描摹盡力回復復興。同時代還有一位畫家米萬鐘,在北京東南郊外建造了一座勺園,design時也參酌了會稽蘭亭的特色,“曲水繞亭,可以流觴”,因此被譽為“北地蘭亭”。米萬鐘還仿效王羲之,按期在園中召集友人飲宴賦詩,并繪有《勺園祓禊圖》《勺園修禊圖》等以紀其盛。這類新造園林雖難免效顰之譏,卻足以顯示后人對蘭亭雅集的無窮嚮往。

面臨年夜天然的運化流轉,王羲之情不自禁地悲嘆性命的懦弱和長久,這當然是人情世故,無可厚非。但正如宋濂所誇大的那樣,實在世事嬗變,難道這般,并不需求過多焦灼憂慮,個別的性命當然無限,卻完整可以憑仗才智,或撰作辭章,或樹立功業,“足以傳后世于無限,其人雖逝世,猶不逝世也!”上巳節的特定節俗盡管早就難以恢復實施,但是歷代文人雅士的流風余韻,一定還能不竭激起后人心底的共識和照應。

(作者為復旦年夜學中國現代文學研討中間、中文系傳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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